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鄉親故事

【388期】國治與我

作者:周宏松◎退休人士

林國治美術館,在萬眾期待中終於開幕了,新港作為國治藝術創作的起點,這可能是國治留下紀念的心願,也是地方的榮光,所彰顯的是小小村莊有了藝術文化的呈現,其過程也應表彰虹曲、虹昱姊妹們與莊玉明兄的奔勞籌畫,才有此亮麗的成果。

 

國治1933年生,大我八歲,曾經我倆過從甚密,但也不因年齡差異而有扞格。其實我們相處時間不長,約莫從他由古民調來新港,住進學校宿舍,以至婚後他從嘉義搬回岳母家,前後大約七八年時間,我們才有更多的互動,其中因為我倆有共同的興趣使然,他愛藝術、文學、音樂、古董、釣魚、天文學等。這些嗜好, 我也曾參與其中。談到藝術,藝術是他的生活,也是他生命中重要的原素,他習慣將生活融入藝術中,畫作的取材,往往離不開生活中容易碰觸的事物,在他畫畫當下,我一向樂得做壁上觀,悄然無聲充當最佳觀眾。談到文學,因他受過五年日文教育,所以喜歡日本文學,林玉錡醫師家中的日文藏書,自然成為他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糧,偶爾也邀我同行,從而,我才知道在五十年代的新港,林家後園設有焚化爐,環保意識走在時代尖端。因為我也好藏書,自然也是他借閱的對象,他看書專注,記性也強,往往過目不忘,當與朋友相處時,談及文學著作,往往能栩栩如生地將故事內容,娓娓道來,細細地描述得活靈活現,這是我最欣賞他的地方,他常談到的是德國作家狄奧多.史篤姆的「茵夢湖」,以及海明威的「老人與海」。在他舌燦蓮花式的講述下,真是令人忘倦。

 

提起音樂,他涉獵甚廣,尤愛古典音樂,我收有四百多張唱片,當然樂於與國治分享,他去我家,常常是為了聽音樂而來的,期間,互通有無,我常寶劍贈英雄,送給他喜歡的唱片,印象中有巴松管協奏曲、布拉姆斯的鋼琴協奏曲、還有卡拉揚指揮柏林交響樂團演奏的貝多芬九大交響樂,當然他不願不勞而獲,也曾回送我石膏浮雕和雕像,不過答應送我畫作,或許他惜畫如金,至今尚沒有實現。

 

談到古董,他的取向與我不同,我大部分都是字、畫、瓷器。而他總喜歡收原住民的藝作和日常用品,以及少數民族的東西,他說那古樸的原素和強烈的色調,才真正是藝術的靈魂,這或許與他喜歡野獸派作品有關吧。

 

說到天文,他對星象的移動,細心到會製成圖表,標註星座出現的時間和經緯度,他為了觀察星象,購有天文望遠鏡,因室內難免光害,故老往新港西義塚,我因為不怕鬼,乃成了他相約觀星望斗的常客,期間,沒有碰過鬼,而雨後出現的磷火和會撲火的眼鏡蛇卻數見不鮮。

 

提到釣魚,我陪過他去大潭、中庄、草潭、牛斗山釣過魚,他很有耐心,雖然有時候幾十分鐘,釣不到魚,但他一竿在手,竟能如老僧入定般,靜待魚兒上鉤,而我生性好動,忍性奇差,不耐久坐,後來對於垂釣之邀,我就敬謝不敏了。

 

後來他調往嘉義,游走於北園和玉山國中,而我也為稻梁謀,而浪跡高雄,關山遙隔,自然就少了聯絡。只在他移居中興路期間,我曾偕內子金鳳,也曾陪郭茂雄弟,去探望過他幾次。大約他八十歲後,有一次在高雄畫作參展,他打電話給我,多年睽違,我急忙趕去文化中心看他,歲月無情,看他拄著柺杖,已有老態。

 

國治對我影響最大的是,我內人金鳳,是經他介紹認識的,其過程是有一天他去舍間,當時先祖父周傳公猶健在,老人家看到國治時,就對他說,林老師您已結婚生小孩(是時虹曲已出生),而我們家的「馬茲」(我的日語名),仍是孤家寡人,您見多識廣,能否幫他介紹個對象,國治竟然滿口答應,並對我說,在新港國小任教的陳金鳳,你可認識,我把她介紹給你,聰明、能幹,又樂於助人,唯一不足是家境貧寒。我會向她提議,先認識做朋友,但女孩子較為矜持,你得主動寫信給她,再求進一步的發展。由此機緣,果真修成正果,先友後婚,生了五個小孩,在金鳳循循誘導下,其中兩男一女,赴美留學,並取得一博士兩碩士歸來,各有所長與謀得工作,誠不愧為賢妻良母。據內人告知,其實在她就讀國小時,因家窮,無力升學,被編入放牛班,總虧國治的鼓勵與協助,才免費參與補習,應屆畢業以全校第一名,膺獲縣長獎。從而由嘉女而嘉師,而當上教員,一路順風順水,純拜國治兄的助力,有以成之。

 

國治兄,亡過的天上逍遙,而他的一生活得精彩,不但在國內藝壇,佔有一席之地,而且做為紀念性的美術館,也在新港巍然峙立,足以與培桂堂後先輝映,為地方增加光彩,做為老友,我與有榮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