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鄉親、好友祝福中展開的「我屬於這裡─蕭炳煌的創作與心靈世界」,落幕了。肅然於展場中再度迴視,真的要告別了,「幽暗的景況中一切都歸沉寂,當有一線光源照進來,整個空間便有了生機。」陽光灑落文化館外的烏臼樹,我知道生命必將以各種不同的形式存在。
這是蕭老師2010年最後作品「靈光乍現」的創作說明,奮抗癌症病魔時,那幽暗中的一線光是生命之源,當下便得以安住。生命真是奇異的恩典,蕭老師一直在展場陪著大家,以他最熱愛的作品,即使他的形體已遠離。佛家說那是臭皮囊。彷彿又回到畫展的開幕,蕭老師著白襯衫、卡其色吊帶褲、紅白花頭巾,相較於海報、DM上那張打赤膊、手叼菸的青春少年兄,有另一番生命的豐華。他在大主題板前,指著各時期的圖片,與親朋好友說當年。我再找到他時,安靜端坐在雕塑作品上,「好好看喔」我邊說邊按下快門的同時,他留下永恆的微笑。
這是蕭老師生命中的創作盛宴,基督教長老教會頭橋教會的黃牧師與教友特地來獻唱詩歌、三間村的鄉親父老結伴蒞臨,彩田畫室的學生與家長、基金會的董事與義工、蕭老師的家人朋友、邱晉煌鄉長、林茂盛理事長、陳錦煌醫師、林灑津校長……,許許多多人來為蕭老師祝福,分享他的創作。他開心為每位出席開幕茶會的好友、鄉親在畫冊上簽名,彷如一場美麗的告別。
即使9年來肝癌病痛反覆折磨著,創作慾望卻不時在蕭老師骨子裡挑動,他將返鄉後踏過的足跡的水彩寫生、水墨、油畫、雕塑作品將近80件與喜愛藝術的朋友分享。這批在蕭老師心中「無價」的作品,原本將隨蕭老師的逝去而埋沒,在他被病魔蠶食極度不適時,想把部分創作贈與好友──同村的黃韋維老師,黃老師協力奔走,請來承億建設、嘉義商旅贊助經費;藝術家林純用協助雕塑品修復;黃韋維作水彩等畫作的整理;編輯、出版畫冊。蕭老師的姑姑感動地說:「我是他的親人,但是我從來不知道他有這麼多、這麼好的作品。」
三間村牆上筆觸簡潔卻生動可愛的三隻小豬、三隻水牛等空間藝術營造;以回收報紙、宣傳旗幟製成的三隻小豬大型偶、立可白塗鴉箱型車等踩街視覺道具;回收樹枝木頭組裝動物、各種啟發創作的兒童美術教學;以及蕭老師當年領著村中志工一起在圍坐在老家大樹下的石桌,擘劃社區未來的熱力,已傳遞讓三間村擁有欣欣向榮的生命力。
畫展的簽名簿上,有這麼一小行字「好想與你再說說話」署名黃淑偵,她是畫展開幕致詞上自嘲為「犀利人妻」、一路不離不棄、冷靜堅強的蕭太太。這小小的一行字,道盡她心中最卑微卻最深切的渴望。蕭老師於畫展開幕後住進加護病房、安寧病房,數日後返家、安祥地到天上當天使。他拼了最後一口氣,讓畫展綻盡放盡。
一口氣不來,去何處安身立命?一口氣不來,去山水間安身立命。想起5月底因氣喘病發逝世於巴里島的基金會第二任秘書KIKI,家人為她在生前最愛的巴里島辦理告別Party,有愛她的朋友、甘美朗音樂、微風、鮮花、藍天、白雲、綠海…。我親愛的朋友,去山水間自在悠遊吧,在山水間會有KIKI描寫巴里島的美好詩篇;在山水間,會有蕭老師永恆的微笑與寫意的創作;在山水間,即使千年一瞬,便有了似曾相識的生命風景。
特別感謝:策展人黃韋維老師、山歸來/微建築、承億建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