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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農・好食在新港

【301期】農村社會企業的形成

作者:謝東哲

謝東哲/南笨港雜糧生產合作社理事主席

返鄉參與地方社造志工28年,1999年921地震後舉家搬回鄉下,鄉村的田園環境更適合創作與思考。晨昏散步田間與老農村聚落,只見頹圮多時的農舍、荒蕪休耕的農地,水田裡三個加起來250歲的老農民還頂著烈日進行田間管理……。長期社區營造的人文關懷,對偏鄉農村孤、老、病、苦的弱勢與老人問題感受更身。藝術創作離不開原鄉的情感,與土地無法切割。尤其是陶藝創作,人文關懷、鄉土、陶土與自然生命的結合,作品才會有感情。在家鄉農村創立工作室,二十幾年來由小工作室發展成小企業,其實每年年底的結算盈餘足夠在低廉物價的農村生活無虞,然而是否該獨善其身?還是兼善社區?這問題大概無庸置疑,長期的藝術創作不就是追求一份的「感心」,感動心情與心靈嗎?
長期與板陶窯姐夫和多位社區夥伴在偏鄉發展板頭工藝村,幾年前擔任社區理事長時,看到老農村發展諸多法令限制與存在的城鄉差距,於是提計畫跟農委會爭取成立劃設了板頭、南港、共和三村共309公頃「南笨港休閒農業區」,解決了特定農業區無法建設公共設施與放寬土地利用限制的問題。也想幫老農翻轉農地的利用,用休閒農業翻轉陳疴的老農村,喊出了農業三生,生產、生活、生態,思考著如何把農業產業六級化,再把六級化的收益做為社區老人長照與弱勢關懷基金,畢竟在小農村的非營利組織要靠公益募款是非常不容易的。而長期的理念也認為,讓社區有能力賺錢的賺更多的錢,讓社區需要受照顧的弱勢者受到更多的照顧,所以提出了「南笨港雜糧生產合作社」籌組計畫,思考運用農企業經營模式轉為社會企業,營業收益結餘回饋給社員,部份提撥農村公益基金。此次召集了一級產業的實際生產者老農與返鄉青農,二級產業的食品加工者與三級產業的體驗行銷企業家,從最原始的農業友善栽培、生產履歷、安全控管到行銷通路,在不斷出現食安與黑心食品事件中,建立農業合作社品牌,在地生產透明加工與運銷,正好可提供消費大眾安心且高品質的食材。
在鄉間從事業餘的社造人文關懷工作,對農民的辛苦深深體會,災損或豐收賤價全由一級生產者承擔,運銷、資材、代耕、加工等二、三級產業業者全部照算成本,而一級產業農民無能力加工與行銷,集體收成時,價錢還是由盤商與行口管控甚至剝削。長久以來造成年輕人待在農村看不到希望,導致農村人力短缺,無法退休的老農必需持續拖老命讓良田不致荒蕪,所以田間生產工作主力成為所謂“半日本製”的千歲團老農。而城鄉差距人口結構失衡的結果,讓鄉下老屋陸續成空屋傾頹。過去的土地政策,導致台灣的農地零碎化,從此不可避免的走向以小農經濟為主的路線,農民為了在有限的種植面積裡提高收益,使用過多的化肥,賣農藥的經銷商為求利潤,會提供給無用藥知識的農民所謂的“雞尾酒療法”過度用藥,農村缺工與稻米生產代工產業鏈的成熟,讓稻米生產過剩。WTO的簽定與開放,本土優質雜糧成本不敵進口,產量下降到個位數,百分之九十幾要靠進口,國內糧食自給率(含稻米、花生)僅三十幾%,在不斷的溫室效應極端氣候下,國際糧價提高,供應短缺,提高國內糧食自給率變成重要的課題與農業政策,休耕政策,水稻種植耗水源衝擊民生與工業用水,與超抽地下水讓地層下陷等問題都必須重新檢討,才能讓土地永續經營。
南笨港區為北港溪沖積沙質土壤,屬三年兩作輪灌區,大部份種植耐旱雜糧為主,過去笨港也是花生、麻油的全國集散地。記得40年前的景象遍地種着胡麻、花生、玉米與蕃薯的旱作農產,寒暑假或假日,村內一群兒時同伴會在河邊放牛嬉戲,烤花生、烤玉米、焢蕃薯窯,夏天會在胡麻田抓綠蟬,秋天翻動採收後的胡麻梗抓“烏龍”相鬥,白露前要灌台灣大蟋蟀(肚伯)以免危害二期初種的作物,初冬迎著呼呼的北風,流著鼻涕撿蕃薯。
但隨著WTO開放進口與人力老化,本土胡麻幾乎停止生產,留下的“油車間”大部份以進口雜糧為榨油原料。但進口雜糧一直無法擺脫基因改造,與為符合進口檢疫“磷化氫”薰蒸及酸價偏高和黃麴毒素等,食安問題層出不窮,困擾農政單位,但是價差與國內自產不足,長期還是要依賴以進口雜糧為主。如何有效利用土地,提高自有糧食自主率,禁止國內種植基改糧食,用生產履歷友善種植,提高糧食品質,讓土地不再持續酸化塩化,青農能夠返鄉,讓土地能永續經營變成重要課題。農地作物補貼,一休一轉政策,小地主大佃農計畫,甚至這兩年來農糧署提出的大糧倉計畫,企圖扭轉農業弱勢現況,但現實的產銷環境與城鄉差距,農村依舊無法擺脫老、窮、病、苦的狀態。
村庄內已經好久沒聽到初生嬰兒的哭聲,二期剛播種的水田倒映著佝僂老農的身影,頂著烈日揮著汗水還在守護這一片農地。去年颱風過後,庄內又多了幾棟傾頹塌陷的老屋,偶而會傳來救護車“無醫、無醫”的聲音開進村庄,老村長會騎著機車追過去,了解是那家的獨居老人回天國了。子孫回來辦完事,深鎖大門,幾個月後庭院雜草蔓生,一陣颱風過後又加入傾頹老屋行列。偶有青農返鄉,受限於過去的土地政策耕地零碎化,放領與375耕作既定印象,子孫寧願農地荒蕪休耕,也不願出租讓人耕作。
活動中心共煮共食的老人跳著健康操,6、70歲的“年輕”志工幫80歲的長者量血壓,記錄身體狀況相互取暖。假日清晨,退休村幹事帶著協會熱心的環保志工沿着藝術鐵道整理雜草。其實老者最適合在地安養、在地的關懷,與老鄰居的互助共扶持,這些如果有社會企業建立公益關懷基金制度,方能可長可久。就像小時候唸的那段八股文「故人不獨親其親,不獨子其子;使老有所終,壯有所用,幼有所長,矜、寡、孤、獨、廢疾者,皆有所養;男有分,女有歸。貨,惡其棄於地也,不必藏於己;力,惡其不出於身也,不必為己」。行文至此已清晨四點多,庭園內公雞啼叫,引來村內此起彼落的雞啼聲,過不久將天光,或許老農村也將跟著甦醒,深深的期待!